真的不知道中秋節快到了,不小心在台灣雅虎看到說要補假的消息才驚覺中秋又到了,第一次沒在台灣過中秋,也許這個節日對我而言已經不具太大意義了。但卻又勾起我很多回憶。

母親在世時,她會很體諒我因為工作累、交通會混亂擁擠,都會要我留在台北休息不用回台中過中秋,所以印象中開始工作後的6年左右好像只有1、2次是跟母親一起過中秋節的。沒回家過節的話,我也會在當天打電話給母親請安問好,母親在電話那頭也會不斷叮嚀我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太節省該吃就要吃,別太晚睡覺要早點休息,任何作為一個母親關心子女的話語她都會不厭其煩地耳提面命,這些話她在我平日打回家時都會說的,天下父母心。

去年的中秋節,我總算是跟母親兩人一起度過,但不幸的是,是在醫院裡過的,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我記得那晚四人床的病房內空空蕩蕩,別床的病人因為尚可以下床走動所以紛紛向醫院請假回家過節,母親則因為中風根本無法下床才留在醫院,所以晚上的病房特別安靜,空氣中很單純地只有佛經的唱誦聲悠悠地、緩緩地安慰我跟母親兩人,因為是中秋節,我的心情也特別酸楚。

母親無言沉默地在病床上休息,我撥撥她垂落的頭髮問她有沒有需要喝水或會不會冷,她輕輕地搖搖頭,過不久後沉沉睡去,我心則淌血地看著他的睡容,也許母親在夢中回到了外公家、跟一大屋子人熱熱鬧鬧地過節,我在乎的只是,我終於陪在母親身邊過中秋節了,但我很不甘心,老天一定要用這樣劇烈的方法來懲罰我以前沒回家陪母親過節嗎?若一定要在醫院過,那何不讓躺在床上的人是我?。

從進醫院檢查開始,短短的兩個半月,母親終究還是不敵惡性腫瘤的摧殘而過世了。當醫生在檢查完跟我說她最多撐不過三個月時,我幾乎是崩潰每天都要痛哭來發洩情緒,但也讓我清楚的知道我跟母親相處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於是這兩個半月來我幾乎是天天在一旁照顧,即使是她中風之後,她的一切生活起居依然是自己一手打理,生理或心理真的都很苦,一個晚上要起床四、五次幫母親用尿壺盛尿,同時又在準備托福跟留學申請(如果母親病沒好,我是會繼續留下來)但我毫無怨言,這真的是我最後一點點的時間我能為母親盡的心意了。從高二開始就一直沒住在家裡,其實能陪母親的時間真的很少,還好她的最後一段路,我一直陪在她身邊,我有跟母親說,千萬不能覺得她拖累了我啥麼的,因為這兩個半月是我非常充實的兩個月,真的是這樣。

那晚是周六晚上,母親在午夜左右中風,我滿身大汗地追著醫生要他幫我,當我一個人心急如焚地推著病床在空曠沒有半個人的醫院走廊上奔走要去做斷層掃描時,我完全地六神無主卻還得強作鎮定、輕聲細語地安慰尚有意識的母親,天曉得我心裡面有多害怕。當母親做完檢查推出掃描室,我看著已經意識不清的母親時,即使是有空調的醫院裡,我依然全身不停冒冷汗,我渾身無力地跪倒在病床前,已經累到恐慌到眼淚都流不出來,心理掙扎地看到這一個擺在眼前的殘酷事實,心裡繞著同一個問題百思不解,母親這樣含辛茹苦節儉持家,又是這樣的一個虔誠的佛教徒,菩薩怎沒保佑她能夠健康走完她的晚年?在當下,我真的想放棄從小到大的影響我不小的宗教信仰,因為信不信又如何?那是在極度失望與絕望之下的產物。

我尊重母親不作化療的決定,因為它只是苟延殘喘一個人的生命,若真做了化療,也許多撐一個月?兩個月?其實心裡很大一部份還是蠻欣慰母親可以這樣早就過去,因為看著她因癌細胞擴散全身而天天喊痛,即使已經注射了相當劑量的嗎啡仍然止不了癌細胞的凌虐,妳可以想像這樣有多痛苦了,在一旁的我除了淌血還是淌血,完全地束手無策、完全地孤立無援,只能心中暗唸菩薩幫忙。我後來也簽了不急救的切結書,母親的過世,意味她受的苦痛可以減少許多,對我對她都是一個解脫。

我十七歲時,不負責任的父親就已經過世,剰母親獨自一人拉拔我們三個子女長大,我對她的尊敬與感恩我真的無法形容。似乎我一生已經有了一個遺憾,那就是沒有好好地陪母親孝敬她,我都一直想說等我賺了錢要讓她過好一點的物質生活,怎樣才叫賺了錢?要等到何時呢?就是當下吧,我相信全天下的父母最大的希望都只是子女能健健康康長大、快快樂樂地過日子,若有一點私念,就只是有時間多陪陪他們。顯然地,我也犯了這個大錯了。

也許不該再把這段回憶從密封的盒子再放出來,因為代價是,掩面痛哭失聲。也許藉由文字的抒發,讓我不再壓抑、逃避翻開那段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轉而將對母親的思念昇華成比較健康的懷念與感恩。僅就這篇感念的文章來紀念我那一段黑暗又充實的日子,還有也藉此更讓我銘記那時對我一直雪中送炭的最好朋友—Dennis.。

人生充滿無常,真的要把握當下,健康跟家人才是最該汲汲營營去爭取的。

媽,中秋節又要到了,妳現在過得好嗎?

2004年10月29日下午3點25分。母親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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